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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匠手上的刨花香与人情味

作者:佚名      藏界人物编辑:admin     
辛全生在推刨子 辛全生在推刨子 各种各样的凿子 各种各样的凿子 辛全生制作的手工足球 辛全生制作的手工足球 辛全生制作的鲁班锁辛全生制作的鲁班锁 辛全生制作的传统家具辛全生制作的传统家具

  新生事物频繁更迭的当下,它们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高科技、工业生产做主导的年代,它们似乎难有存在的空间。但是,它们真的失去了价值、注定要被遗忘吗?走进城市的角落,发现那些传统的手艺、手艺人,听他们述说心曲,为仍然精致的传统,留下精彩的光影。

  家具是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好的家具还可能成为装饰品。直到上世纪80年代,很多人的家具还是纯手工打造的,然而,如今轰隆隆运转的机器和标准化流水线,碾碎了那段属于传统木匠的辉煌时光。在这个过程中,很多老木匠改了行,刨花在手边纷飞的场景,却永远地留在了老人们的记忆中。

  今年56岁的辛全生是少有的坚持者之一。自从40年前他成为一名木匠学徒,传统木匠手艺就像一支咿呀呀的小曲,成为了他生活的主旋律。

  在严冬里的一个早晨,记者走访了辛全生的家和他的工作坊,感受流水线时代纯手工家具的魅力所在。

  辛全生说,他家的家具,大多是用超过百年历史的老料打造

  天津传统家具上的抽屉和铜活儿采用了仿古做法,滑道处也都用木头连接,门上有辛全生自己刻上去的浮雕文字;宽大的罗汉床,不仅在连接处采用了极其复杂的工艺,还在镂空处采用极难实现的直角而非市场上常见的圆角;费工费料又考验技艺的鸟笼子、能自动弹出香烟的小盒子、按比例缩小的马车和桌椅板凳、形状各异的笔筒、用于把玩的各种小物件……走进辛全生的家,仿佛进入了一个木制家具博物馆,视线所及都是他手工制作的木制家具和摆件,就连阳台和床底下,都塞满了他从市场淘来的老木料。

  和如今流水线上生产出的家具不同,辛全生做的家具没用一个钢钉,连接处也都是木头与木头的接触—这就是中国传统家具中独具特色的榫卯结构。辛全生说,木头是软的,越磨合越紧,这也是很多老家具能历经百年而传世的一个重要原因,而钉子是硬的,和木头之间越磨合越松。辛全生说,他家的家具,大多是用超过百年历史的老料打造,和那些喜欢在老料中追忆过去、想象老料曾经历过风尘岁月的收藏者相比,辛全生则是从实用角度解释这件事:“新料水分太多,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变形甚至开裂。”

  辛全生16岁开始学艺,曾经靠着这门手艺养家。学徒期满后,他和那个时代的很多木匠一样,过上了“串百家门,吃百家饭”的生活。

  因为活儿干得好,方圆几里的人都亲昵地称他为“小木匠”。据他回忆,上世纪80年代,天津已经有了家具厂,人们开始热衷购买机器制造的家具,但因产量有限,需要凭票购买,所以大部分人还是要自己打家具。那时,辛全生干一天活儿能收入10元钱,有时一个月能有200多元的收入,而当时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几十元。当传统木匠行业受到冲击后,辛全生也曾经做过生意,但木匠手艺却像牵引着他灵魂的小曲,一直伴随在他左右。于是在吃穿不愁后,他又拿起了工具并致力于传承这门手艺。

  如今,人们已经越来越认识到手工家具的珍贵之处。辛全生说,现在真正熟练的木工师傅,日工资能达到千元左右,手工家具已经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了。辛全生做出来的东西都不出售,他爽朗地笑着说:“如今我做家具就是图个乐儿。卖了换俩钱,我早晨还是吃一碗老豆腐,喝豆浆也喝不了三碗。反倒是妻子、女儿经常拿去送人,这还有点儿意义。”

  因为出色的木工手艺,小木匠找到了人生伴侣;结婚时自己打了全套的家具

  其实,传统木匠有过很长时间的辉煌。据天津的老人们讲,除了平日里零散地添置家具外,盖新房特别是为儿子娶媳妇时,满堂的新家具是必不可少的。没钱的人家,注重家具的实用性,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可能就是家具中的全部“大件”;有钱的人家,则要求家具的品位,以简练和纯朴为主要特征的明代家具、讲究精雕细刻的清代家具,都曾经是仿制的样板。传承有序的大户人家,留给子孙的则可能是经历了几世沧桑、边缘已经被岁月浸润得具有光泽的老家具。

  在那个机械还没有对传统手工艺人造成毁灭性冲击的年代,这些家具都是由木匠纯手工打造的。如今年过花甲的杨女士还记得,上世纪40年代末,她最小的叔叔结婚时,爷爷请了几位木匠来打家具。如茶几、椅子、条案之类的小件家具,由木匠在小花园里完成,像顶到房顶的立柜等不易移动的大件家具,则直接在新房里制作。据她回忆,当时小叔的新房紧挨着小花园,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空气里飘着花和泥土的芳香,20岁出头的小叔站在堆积的刨花前面,志得意满地向一位木匠描述着他想要的家具的样子。那位木匠则不断地抚摸着手里的墨斗,旁边的一位木匠边喝着大碗茶,边用另一只手斜拎起了一块刚用刨子找过平的木料,眯着一只眼睛看木料是否平整。

  那幅富有人情味又多少带有些慵懒气息的画面,从此烙印在杨女士的心中。

  年轻时的辛全生赶上了那段辉煌时期的尾巴。那时,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女子,如杨女士一般注视着当年还是小木匠的辛全生—她后来成了辛全生的妻子。

  “那一年,我为她伯父家打家具。她家和伯父家是前后院,她家也想打家具,于是她和她爸就常来看。后来我去给她们家干活儿,她对木工很感兴趣,就常来跟我交流,一来二去,我俩就有了感情。我在她们家干了一个多月的活儿,工钱应该是300多元,这在当时都能买两台电视机了。不过走时,工钱也没法要了。”辛全生笑着说。结婚时,辛全生自己打了全套的家具。之后的日子里,他也为很多新人打过家具。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女儿出嫁时,他因为正忙于生意,再加上那时人们新婚的家具流行购买成品,所以他没给女儿打家具。但他却也想得开:“等以后,我这满屋的家具不都是她的吗?好的手工家具,都是可以传代的。”

  一块木料在做成家具之前,已经被人的双手抚摸了成千上万次,就有了制作者的性格特征和精神气儿

  辛全生有一间工作坊,工作坊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工工具,单是刨子就是几十种。其中的很多工具已经跟了辛全生几十年,把手处都泛着油光,仿佛是被岁月滋润了一般。辛全生说,其实传统家具制作过程中的很多环节,都可以用现代机械完成,比如锯木料时用电锯,又直又快又省力,但辛全生认为“这样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人味儿”。“与流水线上生产的家具不同,传统木工虽然也借助工具,但人和木头接触的时间比较长,一块木料在做成家具之前,已经被人的双手抚摸了成千上万次。在这个过程中,家具就有了制作它的人的性格特征和精神气儿。”辛全生说。

  辛全生曾经把花梨木打磨成珠子,然后做成手串。传统木工制品不用油漆,而是打蜡。没有油漆保护的木头很容易被汗水侵蚀,所以,在戴上手串之前,他需要用一块布不断擦拭,直到珠子表面具有光泽。之后,闲来无事,他就不断擦拭,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每颗珠子上都形成了不同的纹理,闪现着那些上了漆的珠子永远也不可能出现的光泽。用辛全生的话来说,那份灵动的美,是活物之间互相作用的结果。纯手工制作的珠子是这样,家具也是如此。

  为了让网友更直观地学习手艺,辛全生开始拍摄视频传至网络,其中包括老家具及一些工具的制作等

  为了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几年前,辛全生开始在网上发帖传授木工手艺,后来又建了用于交流的QQ群。如今,能容纳2000人的QQ群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爱好者,一直处于满员状态。2013年,为了让网友更直观地学习,辛全生开始拍摄视频传至网络,其中包括仿古红木枕、四腿八叉凳子、炕桌等家具以及榫卯结构、常用工具的制作等,如今已经录制了142集。此外,辛全生的工作坊免费提供工具和木料,供爱好者练习。记者采访当日,正赶上一名来自台湾的61岁摄影师前来求教,据那位摄影师说,他是怀着“朝圣”的心情找到辛全生的。

  辛全生说,他学艺的那个时代,师傅或多或少都还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想法,所以会留一手。为了学艺,辛全生只好自己留心,只要接触到自己没见过的老家具,就一定设法搞清楚构造。现在,他不遗余力地教,反而怕没人肯学。如今,他虽然收了20多位徒弟,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只能利用业余时间学习,所以所学有限—以传统榫卯为例,传统木匠活儿中有100多种不同的榫卯结构,辛全生几乎全都会做,而他学得比较好的徒弟,也不过会两三种而已。

  如今,本市的一家职业技术学校已经开始和辛全生合作,要开设传统木工培训班。辛全生说,只要是对这门手艺的传承有帮助的事情,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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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组撰文 本报记者 李宁摄影记者 赵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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