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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字画文玩中 住着女儿心里的张大千

作者:佚名      藏界人物编辑:admin     
1963年5月,张心瑞携小女莲莲抵达香港,与父亲团聚。分别14载,一朝得相见,父女俩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张大千和张心瑞摄于从港岛至九龙的轮渡上)   1963年5月,张心瑞携小女莲莲抵达香港,与父亲团聚。分别14载,一朝得相见,父女俩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张大千和张心瑞摄于从港岛至九龙的轮渡上) 1964年,张心瑞随父亲经德国到香港,准备返回四川。此为停留香港时摄于下榻的乐斯酒店。 1964年,张心瑞随父亲经德国到香港,准备返回四川。此为停留香港时摄于下榻的乐斯酒店。 《墨荷》是张心瑞最为喜爱的作品之一。 《墨荷》是张心瑞最为喜爱的作品之一。

  作者:孙行之

   “抗战期间,我们住在庙里,很艰苦,没有电灯,他点个煤油灯或者洋蜡烛,天天画到12点。每天只有中午休息一会儿,但说是休息,也是书不离手。他去敦煌的时候40出头,那里的生活条件非常差,他就在木梯子上面临摹绘画,一直在那儿呆了3年。”

  展厅里,一幅名为《墨荷》的水墨画构图别致,墨色饱满,水汽淋漓。遒劲恣放的笔式让人感到83岁高龄、饱经风雨的张大千在精神上依然是强壮、不服输的。即便2年之后,这位一代巨匠便离开了人世。

  6月12日,《墨荷》与其他近百件张大千及其友人、门生的作品一起亮相龙美术馆。展览取名“拾得珍宝”。“拾得”为张大千为长女张心瑞起的小名。这些藏品皆为她珍藏至今,此前从未公开展览。保存这些作品亦是千难万难。“父亲给我留下的这些可以说都是珍宝。而且多年来,有很多无法保存下来。这些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可以说是几经风雨。现在父亲去世32年了,我觉得应该将这些拿出来展览,与大家共享,也算是纪念他。”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这位88岁的老太太慨然说道。

  整个展览围绕“大千世界”、“大千挚友”、“大千遗韵”、“大风堂长物”4个主题,以父爱、挚友、师生等角度呈现张大千为人、为艺的点滴,这位近代史上的东方艺术大家便展现出其更为“家常”的一面。

  一茎《墨荷》

  《墨荷》是张心瑞最为喜爱的作品之一。画面上,一茎壮硕的荷叶迎风而立,在其庇护之下的,是一颗稚嫩的花骨朵。配合画上的题词来看,谁说这不是老父亲在暗喻爱女之情?“十女心瑞与老父别十六年,远来八德园省侍,忽忽又别十八年,来环毕庵乃不得见,世乱如此,能有团聚之日否。言念及此老泪纵横矣。奈何。奈何。”

  写下这些词句之时,张大千已离开大陆32年。1949年去印度办展的偶然别离,不料成为永别。期间,张大千与在大陆的子女几次谋划重逢,却大都被紧闭的大门阻隔。两声“奈何”背后是张大千的无望与悲苦。

  留在大陆的5个子女之中,唯有张心瑞得以在叶浅予的帮助下去巴西与父亲共度一年时光。其余的时间里,除了遥遥凝望之外,他们彼此相守的唯有从前相伴的零星记忆。直到1983年张大千在台湾逝世,身在大陆的子女日夜兼程赶到香港,却依然无法进入台湾。最后,只得在香港隔海祭拜。

  3年前,匡时拍卖董事长董国强在旧金山与张心瑞的子女相遇,之后又去温哥华拜访了她本人。经过2年多的反复沟通,这些藏品得以自老人在国外的住所来到上海龙美术馆。

《倩影》是张大千送给张心瑞的18岁生日礼物《倩影》是张大千送给张心瑞的18岁生日礼物

  乡音无改

  如今的张心瑞已是88岁,早已到了张大千写下那句“奈何。奈何。”的年龄。她谈吐优雅,思维清晰,且彬彬有礼,在几位子女的陪伴下显得精神矍铄。虽然在海外生活多年,张心瑞与子女乡音未改。女儿萧岱文告诉记者,平时在家,家人全都说四川话。

  在一篇追忆父亲的长文《珍藏的记忆》中,老人书写了家族近100年的颠沛流离与大时代的变革紧紧相扣,令人唏嘘。但老人自始至终都以从容节制之笔道来,没有激愤,对父亲与其他家人的深厚情感可从她对细节的精细描摹中流露出来。

  在采访中,张心瑞提到最多的是张大千在艺术上的勤奋与求新,以及与友人门生相处时的仗义疏财、古道热肠。在张心瑞的描述中,家庭生活亦是充满温情。张大千曾与2位妻子、10个子女以及叔伯家的孩子共同生活,平顺、友爱、秩序井然。老人认为,这种和睦源于严格的家规,以及对他人抱有的深切同情。

  耄耋之年,读书写字依然是张心瑞的乐事。展览中亦有她的创作,花鸟画颇得父亲神韵,而书法作品则端庄秀雅,更见功力。她向记者提到:自己年轻时“不懂事”,没有像父亲其他门生那样勤奋学习。即便后来,张心瑞在四川美术学院工艺美术系担任教职,却依旧以未能好好精研国画为憾。所幸,老人的丈夫萧建初是张大千门生,而子女之中亦有以绘画为业的,加之张大千的儿子葆萝承继父业,大风堂的文脉可谓后继有人。

  只要一谈到父亲,张心瑞便饶有兴味。陈年旧事在老人说来细节十分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当提到1963年来到香港见到分别16年的父亲之时,张心瑞竟红了眼眶,流下了泪。一年之后的再次别离,以及奔丧不及的苦痛,这些原本是她与父亲之间无法绕开的话题,眼下却硬是让人不敢再次触及。萧岱文适时递上拭泪的纸巾,采访的话题也便由别离转向一些日常生活的记忆。

张大千在巴西八德院小画室作画。长臂猿黑宝宝蹲在窗台边陪伴。张大千在巴西八德院小画室作画。长臂猿黑宝宝蹲在窗台边陪伴。

  张心瑞:“在艺术上,我是非常崇拜父亲的”

  记者:1964年,巴西一别,与父亲再未相见?

  张心瑞:当时我在从巴西回国之前,还陪着他在西德呆了一周,开画展。1981年,我到美国,以为能够见到他,却没法再见。当时觉得好像相互之间能够听到声音,却始终无法见面。想不到两年以后,他就过世了。

  1983年,父亲去世,我们全家来到香港,希望能去台湾,但等了一个星期,终究无法赶去,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前两年,我才能够到(台湾)父亲的摩耶精舍去(凭吊)。

  记者:当时你是在叶浅予的帮助下,得到四川美院人事处的允许,停薪留职去探亲的,时长1年。但到了巴西,您的父亲似乎也非常希望你能够留在那里,陪伴他左右。

  张心瑞:那时候我要是留在巴西的话,丈夫的子女就无法和我在一起,真是忠孝不能两全。而且就当时的政治环境而言,我留在国外,会为他们带来更多困苦。其实我已经是留在国内的子女中最幸福的了,其他人在1949年之后都没有能够再见到爸爸。

  在后来的电话和通信中,他始终也没有问及文革期间家里的经历,也没有说自己在海外的磨难。我想他一定是能够想到我们的情况,但他只是关注家人的日常生活。但我知道,他一直非常希望我们能够随他一同出国。1952年,他也曾经在香港等我,但我到了广州就无法来到香港。

  当时我在川美工艺美术系的漆器专业带学生,丈夫在川美国画系任教。学校最终给了我1年的时间。

  记者:在巴西,张大千画画之时,你一直陪伴在侧。在你看来,他的画风有怎样的明显变化?

  张心瑞:在艺术上,我是非常崇拜父亲的。我觉得,他在艺术上从来没有满足,总是精益求精,不断吸收一些新的东西融入他的画作。他后来的泼墨,并不是后来才有的,古人早就做过。敦煌壁画让他在色彩上受到非常大的影响。他画画之前,总是胸有成竹,下笔非常顺畅。

  有人觉得,我父亲在绘画上西方色彩比较多。但其实他画中的色彩来源于自然界的光影,是他师法造化而来。从前,我们去青城山,他总说:你们去两三天就回去了,能看到什么呢?他要观察一样东西的时候,总是坐很久,耐心观察变化。到了国外,他画泼彩时,我看的比较少。多半是陪伴他走走,聊聊家常。

  记者:他总是喜欢推陈出新。

  张心瑞:而且他很勤奋。以前在国内的时候,他总是比所有人都起得早,起来就写书法。吃完早饭就开始画画。抗战期间,我们住在庙里,很艰苦,没有电灯,他点个煤油灯或者洋蜡烛,天天画到12点。每天只有中午休息一会儿,但说是休息,也是书不离手。所以,我觉得他是诗、书、画全能的。他去敦煌的时候40出头,当时那里的生活条件非常差,但他就在木梯子上面临摹绘画,一直在那儿呆了3年。我觉得这段艰苦经历对他的绘画(风格)而言,是非常重大的转折。

  记者:张大千生前也有很多门生与友人陪伴身边,你有没有总结过他身上的性格特质?

  张心瑞:他不是如很多人那样对学生留一手。他总会买古画,给学生看,让他们临摹,还让他们师古而不泥古。他平时也广交朋友,我印象很深的是:在家的时候,他身上很少有现金,朋友相求,他哪怕想办法也要借钱给别人。我们在香港的时候,每天从早到晚都是宾客盈门,其中有很多是日子窘迫的老乡、学生,他都会帮助他们,或是给钱,或是送他们画。还有一个西北的学生,一家五口人住在我家,这样的情况很平常。他对人的态度影响了我们下一代。

  记者:在巴西期间,张大千面临新的环境,需要重新打开局面,是否非常劳顿?

  张心瑞:我听一直在他身边的弟弟葆萝说,他非常劳累,常年奔波在外。他开始在巴西,后来发展到整个美洲,1956年,他又在法国办展览,影响很大。他让外国人了解到了近代的中国画。

泼墨山水 《山岚》泼墨山水 《山岚》

  日常的张大千:亲自设计在巴西和美国的宅院,还喜欢下厨

  记者:张大千收徒有什么规矩?

  张心瑞:他从来不收学费,但要写拜师帖,要行跪拜礼。那时候,家里天天是人来客往。

  记者:所以你从小也生活在一个比较开放的环境中?

  张心瑞:一般来说,除了来往非常密切的友人之外,家里的女眷是不太见客的。比较熟悉的能够见面,还是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界限的。

  记者:从你的文章看,张大千似乎是一个讲求规矩,又比较严格的父亲。

  张心瑞:我们家有禁止条例:不准吸烟、赌博、喝酒。他特别重礼节,尤其是对年长之人,尤其是对我二伯(张善子)和二伯母。二伯父去世之后,二伯母和堂姐住到我家。父亲就提前和我们打招呼:对伯母和堂姐一定要尊重,不能让他们感觉到二伯父不在了,他们没有了依靠。

  其实我们家是一个大家庭,堂兄、堂姐都喜欢和我父亲住在一起。我二伯父比较严肃,小孩子都很怕的。我记得小时候,大一点的哥哥姐姐犯错以后,知道自己要被二伯父惩罚了,便会说:“希望八老子(八叔,指张大千)快来解救我们。”我爸爸一般说两句好话,他们就得救了。我小时候好像也没有受到他很严厉的惩罚,我们家那么多人也从未有人大声吵闹过。

  我父亲唯一放松的时候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家人可以一起赌博,赌的是他的画,他平时不会轻易画画给家人。他总是非常勤奋,但只有那一天他会很放松。对子女也是这样,只有除夕、初一、初二我们很放松,初三以后便要开始学习了。

  记者:看到你提供资料里还有两张行书菜单,是张大千在巴西宴客之时定下的菜单。里面不光写菜名,还仔细写明各种配料,比如在说“口蘑清汤“这个菜的时候,他就注明:”切厚片去蒂加西洋菜三五根“,在说”葱炒风肝“时还注明葱要”八分长“。他对美食很热衷,在其他的生活细节上也很讲究吗?

  张心瑞:是。他很喜欢园林,在巴西的宅院就是他亲自设计,要营造小桥流水。在美国也是如此,小小的宅院,他也一定要营造一处园林,有小桥和池塘。在家时,他自己高兴就会下厨,他也教我做了几个菜,比如茶香鸡、一品豆腐、狮子头。他常说:喜欢吃还不行,还要懂,要自己会做。他也喜欢京剧,家里总会放留声机,到后来,我们小孩儿也都会唱了。

  记者:张大千似乎很希望你们能够画画。

  张心瑞:当然是这样,可我们小时候不知道珍惜时间。不会像他门生那样一直坐在他身边画画,总是趁他不注意便偷偷溜走。后来我做的也是工艺美术方面的工作,在国画方面没有再继续学。到了巴西之后,我曾经看到他桌上的纸笔,我就随手拿起临摹他的画。他看了我的画还是很高兴,说:“你十几年前的(功夫)还没有丢嘛”。回国之后,就开始搞运动了,更加不去画了。

  可惜,我们都在他身边时间太短,没能好好地向老人学。只能说,我们还保留着家风,在为人做事上,保持着对别人的宽厚。家里现在也有孙辈在继续画画,总算他的绘画还有后继者。

  记者:现在他的哪一位子女还在坚持以画画为业?

  张心瑞:当时留在大陆5个孩子,跟随他出国的也有5个。其中一直在他身边的弟弟葆萝一直坚持画画。我们后人不可能都像他那样,但他留给了我们宝贵的艺术财富。因为在国内,他其实并没有房产,他的收入来源也是来自卖画。

张大千与部分儿女张大千与部分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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