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两会：在其位勿慎其言

　　续随子

　　3月11日，全国政协委员成龙在文艺界小组会议时发牢骚称：“你看这么多记者对着我，我讲什么好呢？我都不敢讲了。我们打拼了几十年，由一个穷小子打拼到有今天的地位，真想为国家、为人民、为香港做点事，讲一句真心话，完了，不仅是我，我一家人都受影响。所以我太太跟我讲，讲话小心，讲话小心，你能不讲话吗？”他抱怨一些记者扭曲他的原话，称“现在讲一句真话，真有可能后悔10年，后悔一辈子”。

　　关注今年的两会报道，谨小慎微的不光有成龙。作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在国家一年一度召开的重要会议上，理应代表广大选民的利益，反映民众的呼声和愿望，向政府有关部门建言献策。因此，在两会上慎言、寡言乃至不言的代表、委员，确有不尽责、不称职之嫌。两会吸引了国内外的大量记者，目前允许记者旁听小组会议，委员们的发言内容、彼此互动、窃窃私语、一颦一蹙都有可能见诸媒体，公之于众。个别媒体为追求传播效应，有意无意突出发言者的一个词、一句话、一个表情，甚至断章取义，歪曲篡改，误导读者。尽管存在上述现象，躲避媒体，不说真话，甚或沉默不语，敷衍了事，不该是一位称职尽责的代表、委员所为。否则，就得问一句：您参加两会是干吗来了？

　　当然，两会上敢于直言的代表、委员也不少，他们对自己关切的事情长期调研，精心准备提案，发言切中时弊。譬如，全国政协常委、中国文联副主席冯骥才谈到腐败对文艺领域的伤害，“我们的文化有高原，没有高峰。因为‘高峰’的积极性被侵蚀了，好的艺术家都去画商品画了。”一旦文艺作品被用来当做腐败的工具，文艺领域将不再出现顶尖的艺术家，因此他提出应该让权力与艺术彻底分开。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国家京剧院原院长吴江在发言时说：“文化单位常常被作为安置干部的地方。一些被安排下来的干部，不懂文艺的特点和规律，不学习也不热爱、不喜欢文艺工作，他们用习惯的机关行政管理方法抓项目、搞活动，用企业管理的思维管理各类文艺创作；他们关注的是尽快积累政绩，提升转岗。由这样的干部管理文艺单位，莫说‘高峰’，只怕日后‘高原’都会变成‘盆地’。”他的发言稿准备了一个多月，题目为《欲攀文艺创作高峰首需治境择将》，直言“文化单位不应该用来安置干部”。

　　近期，在反腐的雷霆风暴下，文艺界激浊扬清，正气回归，呈现出可喜的转变。与两会上明星委员谨小慎微类似，文艺界的官员、名流、专家也均奉行低调准则，作风趋于务实，不轻易抛头露面，在公众场合谨言慎行。为人低调、言语谨慎固然不错，但作为官员来说，过于小心“言多必失”，不敢表达一己观点，仍然以大话、空话、套话来打官腔，总不能说是优点。中国正朝着更加开放的方向迈进，官员们的语言体系也应与时俱进。现代政治文明要求官员直接面对公众，解释、说明、回答、协商都需要说话。不敢说话，不具备良好的话语形象，就不是履职合格的官员。

　　还有一种现象，即“官而退，说真话”，在位时顾忌太多，退休之后才敢说些真话。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周一波在将退之际，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批评某些领导干部，热衷于挤进艺术家协会兼职，乐于利用书画协会职权谋利，作品低劣却卖得十分红火的怪现状。他批评权力对艺术所带来的“雾霾”式污染，呼吁领导干部自觉退出各级书画协会主席团。中国美术馆原副馆长、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梁江素来耿直敢言，退休之后愈发犀利，在某报受访《十问全国美展——金奖为何存在争议？获奖能否代表实力？》，坦言全国美展旧的运作模式已经走到尽头，“而它的根本出路在于改革”。他退休之前未必肯不顾情面地批评，但这种鞭辟入里的批评正体现了一位官员、学者的独立思考和责任担当。

　　“祸从口出”“言多必失”“沉默是金”“话到嘴边留三分”……中国的处世哲学是明哲保身，而在现代文明社会，无论官场还是各个专业领域，这套旧观念必须抛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论语·泰伯篇》)孔子说的是：“不在那个职位上，就不考虑那职位上的事。”而在其位，则应谋其政，发其声！

(原标题：在其位，勿慎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