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骷髅：村上隆的死亡命运与不可避免的笑声

疯狂的骷髅：村上隆的死亡命运与不可避免的笑声

　　在艺术世界，批评家们总是将娱乐业与犯罪和肤浅联系在一起。我想我的作品是对那种批评的响应。它的流行或许表明，事情远比批评家那种想当然的方式复杂得多。我并不只想让我的观众感到可乐。它丰富得多。

——村上隆

　　1962 年出生于东京的村上隆(MurakamiTakashi)无疑是今天的当代艺术图景中最具影响力，同时也最富争议的艺术家。他在九十年代获得了东京艺术大 学美术系博士学位，这意味着他曾经是个学院派艺术家。不过，当村上隆离开校园，学院派的东西，他一样都没带走。村上隆的创作灵感大多来自日本传统漫画，创 作材质珍贵，色彩艳丽，并且常常有性和暴力的展示。他是年轻人的偶像，是专注于御宅族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后现代艺术家，是“超扁平风格”的创始人。就某种意 义而言，《Fate'sInevitable Approach，My Inevitable Laughter》所展示的不只是当代文化现象切片或主题，而是深入了整个日本在二战后所形成的价值观、生活观以及社会发展现象。它不单反映地域文化特 质，更重要的是，它展现了全球化时代中当代艺术在不同区域的彼此交错和牵动，同时呈现出商业和娱乐的力量的无所不在。他曾开宗明义地宣称：“将来的社会、 风俗、艺术、文化，都会像日本一样，都变得极度平面(two-dimensional)……今天，日本电玩和卡通动画最能表现这种特质，而这些又在世界文 化中具有强大的力量。”村上隆诚实地将日本御宅族沈溺的漫画、电玩和日本特有的情色文化毫不隐晦地结合在一起，放大，然后出售。于是，他的作品总是集可 爱、性幻想和暴力于一体，有一种浓厚的动漫风格。他与安迪-沃霍一样，不但不反对商业，反而钟情之——对于他们而言，商业正是将艺术渗透进芸芸众生日常生 活的最佳途径，是彻底打破艺术与生活之藩篱的完美方式。

　　村上隆的绘画，比如那些疯狂彩色骷髅头，在他自己心中其实都代表着一种沉重的社会意义，表达了艺术家对于这个日益“扁平化”的世界的不安。可以看 到，创作于五年前的《Fate's Inevitable Approach， My Inevitable Laughter》(《命运的必然途径，我不可避免的笑声》)正是创作于这一语境。无数个卡通手法的骷髅头以不同角度、颜色、大小，以无限增殖的形式布满 整个长方形画面，它们在瞬间冲入观众的视野，并且在大脑里留下“村上隆风格”的印记。而这些异想天开的创意和不受拘束的用色，以及欢乐氛围下的黑暗面，乃 是村上隆的艺术信仰，表达着一个时代的美好青春与残酷。

　　在西方基督教的传统中，骷髅的意象向人们传达了天国与地狱的存在，暗示了现世权力与财富的虚无与无常。与“万物有灵”一样，“骷髅有灵”也一直是东方文化 的概念。骷髅头不只代表了生命的消逝，同时隐喻着世上的每个人，当个人的肤色、发色与五官特征不再存在，骷髅头于是成为一种普世的象征。在《Fate's Inevitable Approach， My Inevitable Laughter》中，骷髅头的堆砌与重复出现，似乎就是对死亡面前众生平等的暗示。虽然以骷髅头为主题，但村上隆却从不企图呈现世人对于死亡的未知与恐 惧。画面的鲜艳色彩与骷髅头的精细的造型反而散发出欣欣向荣的气息，同时意指生命与死亡的一体两面性。对日本人而言，死亡是日本文化的核心线索，生死观也 是最根本的价值观。但在一系列以骷髅为母题的作品中，村上隆从自身的文化根源出发，创造性地连结了传统、动漫、御宅等不同的文化场域，作品在呼应日本艺术 的平面性、装饰性与叙述性的同时，以崭新的面貌与风格演绎出当代艺术的多样可能性。

　　在《Fate's Inevitable Approach， My Inevitable Laughter》中，村上隆习惯性地运用丰富的色彩表现了成群的骷髅，从而将两种截然相反的象征与意念共融于同一空间并达到极致迷人的平衡。或许，隐藏 在画面的，是幸福与恐惧间的模糊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