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而复立的唐代《平淮西碑》

　　郑州张世科

　　由唐代大文学家韩愈撰文的《平淮西碑》，原刻立年月不详。现存碑刻为北宋政和元年(1111年)重立。该碑碑文严谨，层次分明。可谓词采裴然，大气磅礴。

　　碑文的开头概述了唐开国以来历代皇帝的功德，提出了藩镇割据的严重性。在主张以武力平定之的同时，又提出又不宜常年征战；接下来，叙述蔡州吴元济四处侵扰，祸国殃民。当皇帝询问时，都说吴已割据50年，“兵利卒顽”，比其他藩镇强大，“牢不可破”，平不了，而皇帝则决心剿灭之；第三段写皇帝调兵遣将、布置平叛，任命裴度为统帅、李愬为主将；第四段写平蔡战役：是年十月十五日，李愬雪夜入蔡州，“疾趋百二十里，夜半到蔡，破其门，取元济以献，尽得其属人卒”(部下全部被俘)。”从而出奇制胜，淮西大捷；第五段写战后的善后事宜，“以其金赐蔡人。凡蔡卒三万五千，其不乐为兵，愿归为农者十(分之)九。悉纵之(全部释放)，斩(吴)元济(于)京师”。碑文的最后写了皇帝论功封赏一事。

　　值得一提的是，碑文的最后一部分是四言的“献文”，竭力歌功颂德，写出一派歌舞升平、万民欢庆的局面：“淮蔡为乱，天子伐之；既伐而饥，天子活之；”皇帝恩典泽及万民，责成宰相裴度宣布只杀吴元济一人，其余叛军全部释放，于是“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妇女，迎门笑语；蔡人告饥，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赐以缯布。始时蔡人，禁不往来，今相从戏，里门夜开；始时蔡人，进战退戮，今旰而起，左餐右粥……”溢美之辞，无以复加。

　　可是，这通功德碑刻立后引起的一场风波，却是为人所始料不及的。

　　据《旧唐书·韩愈传》记载：“(宪宗下)诏(令韩)愈撰《平淮西碑》，其辞多叙裴度事。(当)时先入蔡州擒吴元济，李愬功第一。(李)愬不平之。(李)妻(唐安公主之女——引者注)出入禁(宫)中，因诉碑文不实。(宪宗)诏令磨(掉)(韩)愈(碑)文。宪宗命翰林(院)学士段文昌重撰文勒石。”

　　唐朝末年，诗人罗隐在《说石烈士》一文中就说到过这件事。李愬旧部中有个叫石孝忠的人，因气愤韩愈在碑文中未写足李愬功绩，遂将《平淮西碑》用长绳捆住拉倒，并用粗砂大石磨掉碑文。消息传到唐宪宗那里，石孝忠得以当面向皇帝陈述李愬战功，唐宪宗于是召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撰碑文。

　　平心而论，韩愈的《平淮西碑》碑文拥护中央集权，反对藩镇割据，歌颂统一战争，是具有进步政治倾向的作品。即如对于裴、李之功，评价也是客观的。裴是统帅，有战略决策之功；李是战将，有战役指挥之功。平心而论，碑文对李的功绩叙述也是较为充分的。诗人李商隐就专为此事写下《韩碑》一诗，推崇韩文。对推倒石碑、磨掉韩文一事表示不满。表达了维护统一、反对分裂的进步立场。并说“汤盘孔鼎有述作，今无其器存其词”。意思是铭刻的文辞并不会因为当初那些载体“盘”和“鼎”等(器)的消失而不存在，碑刻之文虽被磨灭了，但纸上的文字却是不朽的。百年之后，北宋的苏轼更是在诗里写道：“淮西功德冠吾唐，吏部(指韩愈——引者注)文章日月光。千载断碑人脍灸，不知世有段文昌。”

　　苏轼是写诗来肯定韩碑，否定段文，有人则干脆付诸行动。宋代汝宁太守陈某，命人磨去《平淮西碑》上的段文，把韩文又重新镌刻上去。后来有人评说此举“真为千古快事”。由此可见，碑文可易，而历史则是难改的。 

　　选自：郑州张世科 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