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修复古籍窘状何时不再难

　　本报记者 　贾理智

　　一边是民间修复公司生存状况不理想，却对送来修复的藏品挑三拣四；另一边，收藏者对于藏品修复有迫切需求，却对民间修复公司存有顾虑。

　　再有一个月，应届毕业生将告别大学生活。据不完全统计，届时将会有1000多名与文物艺术品修复有关的毕业生走入社会。

　　毋庸置疑，日益红火的民间收藏促使文物修复业渐渐步入人们的视野，一些民营修复公司也应运而生，国内不少高校都着眼于文物修复专业……一时间，文物修复业好不热闹。而长期困扰民间收藏者家中“宝物”修复难的问题也有望得到缓解。

　　现有古籍修复需要500年

　　从上午9点到11点，短短的两个小时，专营书画古籍修复的广州宗轩斋工作坊负责人李涛就先后接了6个电话，通话内容都是与书画藏品修复有关的问题。李涛显得很无奈，一上午就没怎么干修复的事儿，全接了电话。“现在修复人才少，专业的修复公司更是凤毛麟角，不少收藏者想修补一下自己的藏品，总是苦于找不到专业的人来修，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觉得收费太高，不少藏品的修复费用甚至会超过收藏者购藏它时的费用。”李涛还告诉中国商报记者，目前在广州接揽私人修复业务的工作室，只有他一家。与博物馆、拍卖公司相比，私人收藏者咨询的最多，但真正来修复的人却很少。“即便这样，我们手里修复的活还是忙不过来。”李涛强调道。

　　位于北京琉璃厂西街的万德古籍制造中心是一家民营修复公司，据该公司负责人周女士介绍，尽管他们的业务不少是来自国有文博机构，但也会经常接到有关古籍修复的私人咨询电话。“对于私人收藏者，我们更多的是在尽义务。有时候所需的修复费用不够，我们也会给他们修。你不给他修，就没人给他修了。”周女士说，“现在的书画、古籍藏品与修复人才的比例严重失调，而从事这行的收入又不算太高，常常入不敷出，因此很多从业人员耐不住寂寞，只好跳槽，使得从业者越来越少。”

　　就拿古籍来说，据有关资料显示，目前全国公立馆藏机构现存古籍大约有5000万册，其中破损古籍在2000万册左右，全国从事古籍修复工作的技术人员只有200多人，而在这些技术人员当中，40岁至50岁的拥有相当的数量。有人算过一笔账：要想修好这些古籍善本，大约需要500年到800年的时间，前提是这些古籍不再受损。据了解，即便是修复高手云集的国家图书馆，若仅仅依靠现有的力量，想修好国图现存近260万册古籍善本，大约需要500年的时间。

　　民营修复公司被催生

　　民间收藏大军的日益壮大已是不争的事实，而文物保护意识的不断提高也促使民间文物修复的需求日益迫切。但国有博物馆的修复专家连馆藏品的修复都忙不过来，更甭提顾及民间收藏品了。显然，民间文物修复机构短缺，修复人才也严重匮乏……让众多藏家头痛的难题近年来倒是催生出了像广州宗轩斋、北京万德古籍这样的民营文物修复公司。据了解，这些修复公司一般规模不大，它们大多隐身于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一线城市，其拥有的专业修复人员多则五六人，少则二三人，主要面向国有文博机构、文物艺术品拍卖公司以及私人收藏家。

　　古艺山房文化艺术有限公司是北京一家专职修复古籍的公司。该公司负责人范晓榆告诉中国商报记者，公司曾多次承接北京市文物局[微博]、首都图书馆、北京师范大学等国有文博机构委托的古籍修复工作。据了解，这些机构是该公司主要的客户，那些私人收藏者他们却很少接待。“不过即便如此，目前公司的运营压力还是很大，主要是古籍修复有严格的技术要求，每一个环节都要到位，任务重、周期长，各种成本又在逐年增加。”万德古籍的周女士则介绍道，国有文博机构的修复任务都会有相应的专款，修复公司通常是按照古籍善本评估价值的10%来收取修复费用。“钱虽然不多，但是这样的经营性收入比较稳定。”

　　北京静澎博雅也是一家文物艺术品修复民营公司，据该公司负责人施静介绍，虽然书画修复比起古籍修复对从业人员的艺术修养要求更高，但是市场经营状况却比古籍修复要好很多。“书画在日常的悬挂使用中损耗更大，而且书画存世量也比古籍大得多，书画收藏者也远远多于古籍善本收藏者。”施静的这种说法也得到了广州宗轩斋李涛的认可：“就我了解，民营书画修复公司比古籍修复公司数量少。”显然，供不应求的市场让这些民营书画修复公司忙得不亦乐乎。“就拿宗轩斋来说，公司只有3个人，现在活多的做不完。据我所知，上海的一家书画修复工作室，员工有七八人，修复的活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

　　藏家与修复有些脱节

　　像上述的民营修复公司国内到底有多少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统计，但据介绍，在全国不少大中城市以公司形式存在或者以个人名义运行的文物修复工作室一般会有四五家。“按理说，这些修复公司在一定程度上会缓解老百姓修复难的难题，但是不少收藏者对这些公司并不太感冒。”在修复公司工作多年的马先生这样告诉记者。

　　受损的家藏宝物一直苦于无处修复，如今民营修复公司就在收藏者的身边，但它们似乎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民间藏品修复需求的确很大，但有时候原来还不错的艺术品一修反而给修坏了！”记者在采访中，不少收藏者这样抱怨道。江苏的藏家周先生就曾坦言，光他个人收藏的诸多古籍中就有四成需要修复。但把书送去修补的结果就是花了上千元，等了3个月，最后的书却不能看。北京藏家李先生也有同样的糟心事儿，他收藏的民国杂志创刊号不少都霉斑点点，纸质脆黄，后到一位朋友处去修复，结果却让他极不满意。“也许是我要求太高！”李先生解释：“但是水平的确差了点，藏品差点给毁了。这之后，我轻易不敢拿去再修了。”

　　有人担心送修的古籍善本被“生手”损毁，也有人在为书画作品不被修复公司接受而发愁。陕西收藏者王先生曾将其收藏的清末某书家的作品送去修复，结果修复公司认为该书家知名度有限，修复费用自然不高，不太愿意接这个单，“虽然书家名气不大，但却是我的同乡，甚至还和我的祖辈有关。在我看来这幅作品意义重大，很值得修复。”上海收藏者陆小姐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些修复公司把钱看得很重，修复的标的越贵重，他们所得也会水涨船高。”

　　记者注意到，不少收藏者对修复公司所开出的价码也有不少异议。“一幅价值百万元的古画，花个几万元修复没问题，但十几万元的藏品却要几万元修复费，恐怕会让绝大多数藏家望而却步的。”收藏者抱怨不少修复的价码没有标准，让人雾里看花，也阻止了不少人踏进修复公司的大门。“过去古籍修复多是家族式的传承，门派众多，外人很难学到。如今由于修复周期长、成本高、利润薄等原因，还在坚持并且继续从事的专业人员已寥寥无几。”在京城一家古玩市场经营古旧书的商家张先生介绍说，目前民间私人修书一般是“按页收费，整本算钱”。通常情况下修复一页要8到10元钱，但一般都不可能只修几页，需要整体修缮，而且封面往往还需单独算钱，这样下来，一本书少则三五百元，多则数千元。“对于普通藏家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因此，很多藏家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去修书。”张先生同时表示，现在文物修复鱼龙混杂，身怀绝技的大师越来越少，现在不少修复的师傅是在各类装裱学校学过几天技术的技术工人，“他们修的书，刚开始看着还不错，但过一段时间就可能出现各种问题，甚至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据张先生介绍，这种现象其他藏品的修复也存在。

　　值得注意的是，一方面，不时浮出水面的民营修复公司生存状况并不理想，但却对送来修复的藏品挑三拣四；另一方面，收藏者对于藏品修复有迫切需求，但他们对于新生的修复公司的水平、职业操守等也存在顾虑。“显然，这两者之间如何顺畅对接是当前民间修复存在的一大问题。”马先生直言。

　　需要一说的是，近年来，不少高校对文物修复人才的培养给予重视，纷纷开设文物修复和鉴定专业。据不完全统计，每年该专业的毕业生能达1000多人。“但最终能从事文物修复专业的人却很少。”马先生告诉记者，毕业生难以进入国有文博机构，而不少民间修复公司生存也举步维艰，让不少进来的从业人员很快又出去，“人员流动很大，最终坚守者却是少数。”

　　“以前想给自家藏品修复是‘无门’，现在有门却未必能如愿。”在北京藏家李先生看来，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问题，“有关部门对此重视不够。”李先生直言，要想解决当下收藏者和修复公司之间不对接的问题，完善民间文物修复准入制度势在必行。“行业主管部门应当对民间修复机构按照资质等级划分相应的修复工作范围，实现一级修复人修复一级的收藏品。”与李先生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他们认为这样才会让民间修复公司更加规范，与此同时也会让藏家对修复公司不再另眼相看，逐渐步入良性循环。“有了准入制度，还要加大监管力度。”业内人士共识，只有这样，文物修复才会不再“老大难”了。(中国商报)